第818节
??日落西山，夕阳斜下时，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所出的皇子公主们陆续抵达甘露殿赴宴，其中有长乐公主、豫章公主、城阳公主、还有那个童言巨乳的高阳公主。 ??刚被封了晋阳公主爵位，昔日一泡尿撒到郭业身上的兕儿公主也由一位宫里嬷嬷抱着，进了甘露殿。 ??就连刚学会走路还踉踉跄跄的皇子雉奴，也在一位内侍老太监的帮助下，来到了甘露殿。 ??郭业早已先一步来到了甘露殿中，见过了李二陛下和皇后娘娘。 ??他看着这些不算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皇子皇女们，心中不禁暗叹，都是龙子凤女啊，果真是宫廷御宴中的私人宴会，与有荣焉啊！ ??等着这些公主皇子们进来向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请好问安之后，郭业也逐一上前向她们拜见。 ??别看他现在贵为平阳郡公，在李二陛下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可是礼制不可废，君始终是君，臣子始终是臣子，就算一大堆小屁孩的皇子皇女，他们也是天家子女，也是郭业的君。 ??郭业一番行礼过后，李二陛下夫妇率众子女相继落座。至于兕儿公主和雉奴皇子两人还小还没开荤，目前还不适合开吃这些山珍海味，所以自然是走个过场，象征性地给长孙皇后作揖贺寿一下，便被嬷嬷和内侍们带离了甘露殿。 ??殿中，董顺特意在摆了一条长长的汉白玉饭桌，李二陛下夫妇居中而坐，其他几位公主则分坐左右。 ??郭业也坐了下来，就坐在左侧，紧挨着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长乐公主旁边，这位公主殿下性子偏静，加上身子打小就不好，所以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就像一块冰山似的，让坐在她左侧的郭业真心有些不适应。 ??而郭业的对面，则是坐了豫章公主，城阳公主，还有那位人小鬼大，童言巨乳的高阳公主。 ??尤其是高阳公主，就跟她面对面地坐着，郭业的双腿只要微微伸直，便能碰到对方的小蛮靴上。 ??坐罢之后，顺公公就屁颠屁颠地跑上来，向李二陛下问询是否可以上菜倒酒。 ??李二陛下看了长孙皇后，笑道：“今日皇后最大，她说了算！” ??只见长孙皇后微微颔首，轻吟一声上吧，顷刻间，宫女们便纷纷从殿外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雕细琢的菜肴上上桌来。 ??公主殿下们一开始便给自己的母后祝完寿，又献完了寿礼，空着肚子撑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长孙皇后见状，不由抿嘴一笑，冲几个女儿挥挥手，笑道：“都别愣着了，用膳吧！” ??“父皇用膳！” ??“母后用膳！” ??四位公主倒也矜持，乖巧地谦让了一番之后才开始动筷用膳。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地劲儿，还真让郭业不得不服，这都饿成这样了，还在这儿装呢？ ??李二陛下见郭业一直没有动筷，误以为郭业拘谨在客气，不由笑问道：“郭卿也吃吧，朕这是家宴，用不着那么多的礼数。” ??郭业一愣，立马明白过来，应了一声是之后，也学着几位公主殿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私人御宴上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谈话，临近尾声时，又见顺公公领着几名宫女收拾着饭桌，然后又送上来盛着时令瓜果的瓷盘。 ??郭业今天没有饮酒光吃菜了，正好口干得紧。伸手就要去拿瓜果，却听长孙皇后没来由地长叹一息：“唉……” ??一声叹息，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性子跳脱欢快的高阳公主立马起身来到长孙皇后身边，轻轻捏着皇后的肩膀，带着撒娇的口吻问道：“母后，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为何突然叹起气来呢？” ??几名公主也是目光带着茫然，貌似心里也跟高阳公主同样一个疑惑。 ??倒是李二陛下微微皱起眉头来，好像猜到了一些长孙皇后为什么突然叹息的原因。 ??高阳公主见长孙皇后不答话，又是问道：“母后，是不是对我们姐妹几人送的礼物不满意啊？” ??只听长孙皇后摇头苦笑道：“不不不，母后没事，你们都很乖，你们送给母后的礼物也很丰盛，有蜀锦制成的披肩，有东海的珍珠，还有巧夺天工的金饰，母后看着欢喜得紧，母后很满意。母后只是看着你们几个都这么乖，看着你们几个都在母后膝前承欢，想起了你们那两个还在宫外吃苦受罪的皇兄。” ??郭业终于明白李二陛下为何会皱眉了，敢情他是猜到皇后会在这时提起前太子李承乾和贬黜黔州的魏王李泰。 ??这两个虽然是李二陛下的儿子，可现在他对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是厌恶反感着呢。 ??在这个心情不错的时候提起这两个孽障，长孙皇后这不是给李二陛下上眼药，给李二陛下心里添堵吗？ ??几位公主听到母后这么说，也不仅脸呈失落之色，显然，她们对自己的这两位哥哥还是有感情的。 ??长孙皇后打开了话匣子，自然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继续说道：“本宫贵为一国之母，手掌六宫之主，哪怕金山银山堆在本宫面前，本宫也不会眷恋半分。今日是本宫的生辰，本该是儿女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时，可本宫最疼爱的两个儿子却不在身边尽孝，此情此景，让本宫如何能开心的起来？一个被废了太子位，圈禁在皇庄终生不能出庄；一个被罢了王爵贬刺到黔州这种穷苦之地，当什么领兵的大都督。皇上，他们兄弟虽然不争气不长进，可他们都是本宫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呀！” ??最后一句话，长孙皇后近乎是哽咽地冲着李二陛下说得。 ??此时，郭业分明看见李二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不是那种恼羞成怒的神色，而是那种头皮发麻招架不住的难色。 ??长孙皇后还是不依不饶，似乎今天要将忍在心里的苦水如长江之水般倾倒的一干二净不可，继续哽咽道：“皇上啊，他们可都是你我的心头肉啊，你怎么就舍得如此严惩他们兄弟二人呢？今日是臣妾的生辰，你给臣妾操办的再好，给臣妾置办再多的山珍海味与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都远远不及承乾和泰儿回到臣妾的身边。皇上，臣妾恳求您，收回陈命，饶过这两个孩子吧。” ??最后一番恳求，长孙皇后已是潸然泪下，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顺带着，几名公主殿下也跟着母亲啜泣了起来。 ??这下李二陛下可就有些暗暗恼火了，这好端端的喜庆日子，竟然还搞得母女恸哭的场面，这不是扯犊子吗？ ??于是乎，他板起威严君王的面孔，微微呵斥道：“皇后，你可是大唐的皇后，你让朕收回陈命饶过那两个不争气的孽障，你这不是让朕失信于众臣，失信于天下万民吗？” ??“呜呜，臣妾是大唐的皇后没错。可臣妾现在只想做个母亲，做个儿子在身边尽孝的母亲！” ??长孙皇后这番话说出来，明显是因为对两个儿子思念成疾而有些失态了，但在郭业看来，这样的长孙皇后才够真实，才是活生生的中国女人。 ??李二陛下被长孙皇后这么一来，更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不可能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黑起脸来大骂皇后，更不可能迁怒在场的几位公主。 ??于是乎，他将目光转向到了郭业身上，使了使眼色，发问道：“郭卿，你不是说给皇后准备了一份儿特殊的礼物吗？礼物呢？还不快快呈上来，让皇后和几位公主开心一下？” ??郭业暗道一声，来了，李二陛下指派下来的任务，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面对着今天这种场面，他心里也泛起嘀咕打起鼓来，妈蛋，一会儿长孙无忌一上场，李二陛下你可别被哥们我气晕过去才是。 ??第1137章 郭业，你放肆！ ??“罪臣长孙无忌，叩见陛下！” ??一身平民素衣的长无忌早已在殿外候着，闻听郭业的召唤后便颤颤巍巍进来殿中。 ??一声喧呼，长孙无忌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三拜九叩之礼，十足的平头百姓得见君王的礼仪，不可谓之不隆重。 ??长孙无忌参拜过后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犹如一块化石般，大有未闻李二陛下喊平身就不起来的架势。 ??不过刹那间同样石化的可不单单是长孙无忌，还有长孙皇后，还有李二陛下。 ??对于长孙无忌突然进了宫，突然出现入了殿，突然出现在李二陛下面前。 ??长孙皇后自然是悲喜交加，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的她，自打上次长孙无忌被罢官削爵之后，可足足有一年多近两年没见过面了。而且因为李二陛下的圣旨，兄妹之间更无书信的往来。很久很久没有彼此双方的消息。长孙皇后甚至以为，只要皇帝一日不解除那道圣旨，她这辈子恐怕永远也不能与兄长有相见的这一天。 ??没想到，今日能在生辰这种特殊的日子里见到失联许久的兄长，近乎思子成疾的长孙皇后霎时潸然泪下，看着匍匐在地的兄长如鲠在喉，激动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二陛下见到突兀出现的长孙无忌，虽然也如长孙皇后般石化当场，但神色变幻却是截然相反。 ??只见他紧紧抿着嘴唇，神情上从最初的惊讶飞快地幻化，渐渐地，脸上怒色隐现，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长孙无忌之后，立马扭头看向站起身来的郭业，怒目相视之下，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显然，他对郭业的此举非常非常不满。 ??随后，强压着火气语气不善地质问道：“郭卿，朕让你给皇后准备贺礼，你却将他带进宫来作甚？” ??郭业一脸无辜地回道：“陛下，这便是臣为皇后准备的贺礼啊。臣今日为皇后献上的贺礼，便是将长孙大人从洛阳接来长安，并将他带进宫里来，让他亲口跟皇后说一声生辰快乐。” ??说到这儿，郭业还一副天真无邪地模样沾沾自喜说道：“皇上，臣可是按着您之前的吩咐，这份礼物既不能太贵重，也不能俗气。怎么样？臣将长孙大人带来宫里，让许久未见的皇后娘娘见上一面，是不是别出心裁，很有创意啊？” ??“放肆！” ??李二陛下这下可真被郭业激怒了，拂袖怒斥道：“你这个混账，竟敢未经朕旨意便将他带来宫中，你莫非忘记朕当初那道圣旨了？朕不仅将他罢官削爵，还明令旨意禁止他从此不得再踏足长安城半步。你，你，你这个混账，竟敢忤逆圣旨，欺君罔上？” ??“咳咳咳~” ??郭业被李二陛下的连番问罪惊得咳嗽几声，然后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长孙无忌，冲李二陛下说道：“皇上，您不都说了今日御宴是私宴，不扯那些国法嘛。您在看，几位公主殿下貌似对臣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还蛮喜欢，蛮开心的呢。” ??李二陛下再循着郭业的指引，看向长孙无忌这边时，竟然见着几个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位置，跑到了长孙无忌的身边将他围拢了起来，几女神情上掩不住的开心欢喜，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个不停。 ??“舅父舅父，你到底去哪里了哇？你可是好久没有进宫看高阳了。” ??“舅父舅父，豫章新近做了几首诗，舅父你给我评评嘛。” ??“舅父，你不来看母后也就罢了，怎得连城阳都忘记了？你可是答应过城阳，要在城阳及笄之年带我回洛阳老家游玩的呢。再过两个月就是城阳就该行及笄之礼了，舅父真是忘了，哼！” ??就连一向寡言少语冰山一样的长乐公主李丽质，都忍不住欢心地蹲下身来，裙裾着地荡起一层与往日性子不相符的靓丽活泼，将双手扶在长孙无忌伏地的胳膊上，柔声说道：“舅父快些起来，咱们一家子人，跪在地上作甚？” ??面对着几位公主外甥女的问询和挽起，长孙无忌貌似无动于衷，仍旧是匍匐在地，纹丝不动。 ??此时，长孙皇后也缓缓走了过来，将眼角的泪痕擦拭了干净，俯下身子伸手搭在长孙无忌的胳膊上，说道：“兄长快些起来，别跪着了，今日咱们不再朝堂，更不议国事，焉有哥哥跪妹妹，舅舅跪外甥女的理儿？” ??“罪臣不敢！” ??长孙无忌依旧头朝地未抬起，瓮声说道：“皇上未闻召见起身，罪臣万万不敢起来。” ??唰~ ??长孙皇后还有四位公主殿下将恳求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李二陛下身上，尤其是高阳公主，竟蹦蹦跳跳地来到李二陛下跟前，撒娇求道：“父皇，快点让舅父起来呀，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忍心他跪在地上受罪呢？” ??郭业暗暗地赞许了下高阳这个童言巨乳的公主，心说，看来胸大无脑这话也不尽然。 ??同时也对其他三位公主默默地赞扬了一把，真是给力，有你们这几个李二陛下的心肝宝贝女儿在闹腾，我就不信李二陛下他还能硬下心肠来。 ??“高阳不许胡闹！” ??李二陛下虽没有对高阳生气发火，但还是将高阳公主的双手挣脱，貌似没有让长孙无忌平身的意思。 ??高阳顿感委屈，撅着嘴返回了长孙皇后的身边。 ??因为李二陛下对长孙无忌的漠视，一时间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四位公主殿下平日里也蛮畏惧李二陛下这位父亲，其他三位公主见着一向顽皮的高阳也被父亲拒绝，陡然不敢再上前替舅父长孙无忌求情。 ??皇后则是无奈地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地哗哗又流了下来。 ??李二陛下直接将目光对准郭业，怒气腾腾地质问道：“郭业，你大胆放肆，越发没规矩了。你今天此举，到底这是何用意？” ??郭业发现李二陛下不吃几位公主那套之后，暗道一声悲剧，随后深吸一口气…… ??抬头挺胸，目光澄澈地平视着李二陛下，轻声说道：“皇上，您要臣送一份能哄得皇后娘娘开心的礼物，臣绞尽脑汁思前想后才想到，现如今，唯有亲情才是皇后最想要的礼物啊，皇上！” ??“亲情？” ??李二陛下双眼中的怒火未曾削减，不过还是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亲情……” ??第1138章 他，老了！ ??趁着李二陛下失神的空档儿，郭业突然冲长孙皇后狡黠地眨巴了下眼睛，将长孙皇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长孙皇后止住啜泣泪痕斑斑地看着郭业，一脸迷茫不知所以然。 ??郭业暗里着急，急忙将目光在四位公主身上扫视一遍，然后冲殿门外努努嘴，再将双眼落回长孙皇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