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书迷正在阅读:一家仨物种、扳倒女帝的正确方式、整个宿舍就我一个受、六零之组织给我做媒、影帝是只狗、双倍情人(1V2 H)、精液控制 乱伦 高h 虐待 奴役、撩又不犯法、欲佛(1V1 高H)、成为女主的n种方法(np&反转虐慎入)
??前日下过一场雨,冲刷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浮尘,长街的路面也被雨水洗了个干净。 ??车马声渐绝。 ??于是脚步轻踩在路面上的声音便变得明显起来,空寂,冷清。张遮脑海里仿佛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住的地方距离王公贵族们宅邸所聚之处颇有一段距离,过了这片寸土寸金处,两旁楼阁的高度便低了下来,渐次有些笑闹叫卖之声响起。 ??今早不慎打翻家中茶壶,母亲叮嘱他回来记得买个新的。 ??张遮便进了间打烊晚的瓷器行,选了套简单的邢窑白瓷的茶具,却听瓷器行的掌柜的陪着一名雅客立在多宝格前面叹气。 ??“清沽美酒,醉乡酒海,釉色清亮细薄,正称梅之瘦骨。周老板这一只梅瓶碎得可惜,我找了许多能工巧匠,倾力修补,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远观倒与新瓶无异。” ??“可近赏不得。您观这口颈处,细缝隐微,便巧匠能夺天工,也难以填去旧痕。毕竟是碎过的,您本珍之爱之,往后就更得细心看顾,否则有点磕碰都得散架,不可同弥合如新,刚出窑浑然一体时相比啦。” ??“唉……” ??…… ??张遮朝那一格看去,一只尺高的梅瓶立在当中,天青如玉色,胎质细腻,本有天成之美。可上面却有一道道细微的裂纹,乃是经过了修补后留下的,像是一道道被时光磨浅了却始终难以消去的疤痕。 ??柜台前面的伙计朝他看一眼:“公子也想买只梅瓶吗?本店什么都有的,您多看看?” ??张遮才慢慢收回目光,道:“不用了。” ??银钱付讫,带了茶具回家。 ??张母知他今日赴宴,怕他免不了席间的应酬,喝多酒,所以备了醒酒汤热着,见他回来,正好端给了他喝。 ??张遮心底一阵地酸涩。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万般的颓然,末了却还是放轻了声音,对蒋氏道:“回来晚了,又让母亲挂心。您身子骨不好,往后还是早些睡吧。” ??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蒋氏岂能看不出他心事重重?连着好些天来,他都早出晚归,在衙门里公务一忙起来没个完,若说的确是事多繁杂也就罢了,可瞧着他的模样却好像除了公务,余事皆不愿去想,倒更像借此压住什么一样。 ??可他自小便很有主意,什么事都埋在心底。 ??蒋氏对他的事情知之不详,眼下看他若无其事模样,便知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索性不问,只道:“便是你父亲当年都没你出息,他泉下有知定然瞑目。你呀,娘只盼着你安平些,遇到个喜欢的姑娘成个家,就再好不过。至于荣华富贵,好虽是好,可要去追,要去逐,反倒把自己过得很累。” ??张遮没有解释。 ??蒋氏叹了口气,便从这间普通的书房里退了出去,叮嘱他也早些睡,然后将门带上。 ??刑部有许多卷宗都被他带了回来看。 ??如今都高高摞在案头上。 ??边上灯盏的光焰轻轻摇动,照着那一行行墨字躺在纸面上,却无法进到眼底。 ??张遮觉得这光晃眼,便把灯盏移得远了些。 ??于是纸面上的字也暗下来。 ??他枯坐在桌案后面,像是案头上砚台里渐渐干涸的水墨一般,一宿都没动上一动。 ??初夏的天光来得很早。 ??市井里的声音又喧嚣起来。 ??蒋氏一早醒来煮上粥,以为张遮与往日一般天不亮已经上朝,便打算趁着天气热起来之前收拾房间整理庭院。谁曾想到得他卧房门前,才把手放上去,门便开了。里头床铺被枕整整齐齐,分明昨夜无人睡过模样。 ??再转头一看,书房门却是紧闭。 ??天未大亮,还有一点灯光从里透出。 ??她犹豫一下,到了门前轻叩:“今日不去上朝吗?” ??张遮坐于案后的身躯,才轻轻动了动,像是终于被人从某个幽暗冷寂之所拉回来般,却是慢慢道:“今日不去。” ??朝议叫大起的日子,他从未耽搁过。 ??昨日也不曾说今日告假。 ??蒋氏怔住,半晌没声,然后才道:“那我去市上买些菜,等吃了早饭再去衙门吧。” ??她收拾东西出门,拎了只竹编的小篮子。 ??早上的集市正是热闹时候。 ??挑一只两斤重的黑鲤鱼,买了些嫩姜,香葱,韭菜,还有新鲜的豆腐,最后选一块看着不错的猪肩肉,一道放进竹篮,往家中走。 ??去集市时,天还才蒙蒙亮。 ??回来时,晨光已然熹微。 ??只是当蒋氏转过那熟悉的胡同,看到自己家那旧院时,忽然发现那长着青苔的台阶下,竟立着一名年轻的姑娘。身上穿一袭月白广袖留仙裙,素面朝天,肤色在晨光里显得苍白,微微抬着头,似乎有些呆滞出神地望着那扇斑驳的木门。 ??这大清早的…… ??蒋氏迟疑一下,走了过去,笑着问:“这位姑娘,是找什么人吗?” ??姜雪宁回过头来,才发觉自己站得久了。 ??她看见了蒋氏,寻常模样的妇人,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所经历的风霜,在她面上留下了比同龄妇人更深的痕迹,两鬓霜白,皱纹细细。 ??臂弯挎的竹篮里,是刚买回来的新鲜的菜。 ??此时略带着几分担忧地看向自己,眉目里却十分慈和。 ??他该恨自己的。 ??这胡同深处仅有一户人家,姜雪宁已猜出了这妇人的身份,心底里那股愧怍如热泉一般翻涌起来,勉强要笑,眼泪却还往下掉。 ??她道:“请问,此处是刑部张大人家么?” ??竟是来找自己那木头儿子的。 ??蒋氏见着这么个天仙似光艳照人的姑娘,根本都没往张遮身上想,可见她话没两句先掉了泪,便想起张遮昨夜今早不寻常的种种,一时心里嘀咕:那小子榆木疙瘩敲打不动,别是招惹了人家姑娘又惹了人家伤心吧? ??在河南时还好好的,到京城反不学好! ??倘若他真搞出什么缺德事儿来,看她不请家法,替他那短命爹狠狠地揍他一顿! ??“是,是,这儿就是。”蒋氏都不免手忙脚乱,忙道,“他今日没上朝,正在书房里呢,你快先请进,我给你叫他去!” ??她上前开了门,请姜雪宁入门。 ??接着连手上挎着的竹篮都忘了放下,便要去敲那一夜未开的书房门,让张遮出来。 ??没成想,还没等她走上台阶,原本紧闭的房门竟然开了。 ??张遮手搭着门框,站在门里。 ??墨蓝的一身长袍挂在他身上,虽依旧挺得笔直,却给人一种沉默萧索之感。他静静地看向了立在这简陋小院里的姜雪宁,过了好久,才道:“姜二姑娘,请进。” ??姜雪宁也看了他半晌,才抬步走上台阶。 ??到得门前时,张遮向里让了让。 ??她进了屋。 ??张遮才同蒋氏交代了一句,返身将门关上。 ??两个一宿没睡的人,面对面坐下。 ??茶是昨夜陈茶,已经凉了。 ??堆满卷宗的书案上,灯盏灯芯的末端一缕青烟幽浮,已是燃尽。初升的日头从东方,斜斜照进窗前这一张低矮的漆案上,驱散了几分寒气。 ??姜雪宁注视着他。 ??张遮却低垂目光。 ??她轻轻道:“今日本该早朝,张大人却在家中,仿佛知道我会来一般,是在等我吗?” ??张遮沉默。 ??姜雪宁双手交覆于跪坐的膝上,一身沉静,笑起来:“我曾表白属意于张大人,张大人却说自己已心有所属。那天我恍恍惚惚的,半点都不服输的性子,竟都忘了问。不知大人中意的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呢?” ??张遮案下的手掌悄然紧握。 ??他道:“京城人士,寻常人家罢了。” ??张遮也会说谎,也会骗人了。 ??姜雪宁眨了眨眼,又问:“张大人才与姚小姐退婚不久,便移情于此人,虽说是寻常人家,可想来才貌该很不差,性情也在我之上吧?” ??张遮好半晌才道:“姜二姑娘无可挑剔,只是在下出身寒微,不敢误姑娘终身。她才貌不能与姑娘相比,性情也并非极好,只是……” ??姜雪宁问:“只是什么?” ??张遮终于抬目看向她,克制而忍耐,心下却异常荒凉,注视着她瞳孔,似乎想讲这面容刻进心底,慢慢地道:“只是我爱重她。” ??姜雪宁突地笑出声来:“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张遮寂然无言。 ??姜雪宁突然好恨他,连那一点虚假的笑都挂不住了:只将袖中藏了许久、也看了一夜的锦囊轻轻放上桌案,那一张薄薄的纸页展开便压在锦囊上,道:“张大人说不出,我来告诉你可好?” ??张遮闭上了眼。 ??姜雪宁却一字一句,近乎发狠般,红着眼向他道:“你喜欢的这个人,才不如貌,坏得透顶,不是好人——她姓姜,叫姜雪宁!” ??我意将心向明月。 ??那页纸上,难得端正的墨迹,已经渗透,却还未陈旧。 ??可张遮的心却已千疮百孔。 ??姜雪宁执拗地问:“你怎么能说不喜欢我,你怎么敢说不喜欢我?” ??张遮于是想起了上一世。 ??鲜活的她,明艳的她,张扬的她,恣意的她。那时他克制不住那颗僭越的心,想要靠近她。可最终…… ??玉山倾,锦屏碎。 ??他胸膛里那颗心都似被她锋锐的言语剖了出来,血淋淋挑在刀尖,千百般的苦涌到喉头,又倒落回去,满腹都是酸和涩。 ??梅瓶到底是碎过。 ??他望着她,仿佛从前世望到今生,终于还是低哑地唤她一声:“娘娘……” ??娘娘。 ??
??